炉中缘

何伟康

缘分是一种无法言说的东西，缘浅缘深皆注定。我在一次出差的无意间，结缘请到了一尊精美的铜香炉。

香炉发端于商周，成形于春秋时期，楚国广泛使用；发展于汉代，多为青铜铸造；丰富于魏晋南北朝，炉的种类繁多；繁荣于唐、宋，造型古朴典雅；巅峰于明、清时期，香炉的流行达到高潮，无论从材质、设计，还从器型、工艺上都展示出极高的艺术水准和文化价值，成为中国香炉的审美范式。

我的炉缘有段鲜为人知的故事。上个世纪90年代初，我在新浜镇政府工作，乡办所属企业有家苎麻厂，由于生产工艺流程中有严重废水，需要搬迁到湖北省大冶市大箕铺镇。是年初夏，我随政府有关成员和企业设备安装人员前往目的地，翌日谈判顺利结束后，雅兴之余在当地政府成员陪同下，到新厂附近赏景溜达。离山坡不远处有幢徽派建筑，气势恢宏。走进大门口见一位白发老大爷，身板硬朗，精神矍铄，正悠闲自得地在抽烟喝茶。我上前搭讪，他非常热情好客，并邀请我们一起喝茶聊天。行将道别时，我偶然发现大爷背后的长条案几上有一尊铜香炉，器形规整，我顿时萌生了请炉之念，迫不及待地说“此炉让我看看行吗”？老大爷一口应允并将炉内存放的各种瓜果豆类种子倒出来后，递到我前面。我仔细打量、抚摸香炉，很压手，包浆自然，一看底款：云间胡文明制。欣喜，不管三七二十一，斗胆提出要请走此炉。老大爷看到我如此欣喜，爱不释手，就说：“香炉虽有些年份，看到你如此喜爱，给200元得了。”我当时月工资只有93.5元，犹豫了一下后，我还是咬了咬牙花了两个多月的工资请了此炉。临走时他小心翼翼将炉包好，还送了个布袋便于旅途携带。我将唯一一包良友牌外烟送给他，以示感谢。

香炉请回家我反复地研究这老物件，是尊双耳瑞兽鎏金簋式炉，侈口束颈、腹微鼓、圈足外撇。炉口径15.5公分，高11公分，重3.4公斤。炉身有两幅双狮戏绣球图案，表面采用浮雕镌刻，四头金狮、绣球、绶带、祥云，凡凸起部分皆施以鎏金。两对狮子神态专注，憨态可掬；上下左右均有祥云舒卷；绣球滚动、绶带飘逸充满灵动活泼的喜庆场景，象征着吉祥和好运。器型中规中矩，材质精良，叩之声音清脆悦耳，包浆温润，色泽内融。显得富丽堂皇，极富有艺术的张力。尤其那方框内的六字款识：云间胡文明制，为篆书阳文錾刻遒劲，金石味浓厚。云间是松江的别称，胡文明（1573—1620）系明代万历年间松江著名的铸铜工艺大师，擅长铸铜炉及文房用具，作品融合古法技艺与创新设计，因精湛而被誉为“胡炉”。他制作的铜器，风格迥异，在宣德炉简约为上、朴素低调的风气下另辟蹊径，錾刻绵纹作地，主纹凸起施鎏金，以繁缛华丽的风格求得突破，将铜炉从实用器具提升至兼具艺术价值的文玩品类。

俗语说：有缘自会遇，无缘不相逢。信哉斯言，作为一个松江人，能在千里之外的一次偶遇中，觅得由古代松江人制作的一尊精致绝伦之炉，真是荣幸之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