谎 花

翁衡临

大自然真奇妙，有的植物不开花只结果，有的植物只开花不结果。不开花只结果的极其少，只开花不结果的却很多。即便是同一株植物，也是有的花结果，有的花不结果。那种不结果的花，被称为“谎花”，像是一个美丽的谎言。可就算是谎言，也是善意的谎言，也曾把美丽与芬芳带给人间。

花不仅是用来结果和观赏的，花还可以吃。最早吃的花是南瓜花，奶奶特别喜欢摘来吃。那时候，奶奶一头银发，身着斜襟褂，脚穿布鞋，挎着竹篮去菜园里摘菜。我们几个孙儿孙女，便跟在她身后。只见奶奶先把紫色的茄子、青色的辣椒和红色的苋菜等放进篮子里，接着开始摘南瓜花。刚摘第一朵就被我喊住了：“婆婆，你怎把好好的南瓜花给摘了，多可惜呀！”

奶奶不紧不慢地说道：“把南瓜花摘回去炒了吃，可好吃啦。”“好吃也不能摘啊，长大了可就是只大南瓜啊！”“傻孩子。我要摘的南瓜花不会长南瓜，迟早也会谢，不摘才可惜呢。”我很纳闷，奶奶怎么知道哪朵花不会结果？由于年代久远，我已记不清奶奶当时是怎么回答的。那时不知道有“谎花”一说，至今也不知如何鉴别谎花。也许奶奶全凭经验，而且这种经验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。

自从姨妈家种上栀子花，我便喜欢上吃栀子花。以前只知栀子花芳香馥郁，香飘十里，让人不舍离去，根本不知栀子花还能吃，且那么好吃。栀子花花期短，为便于储藏，姨妈先将花蕊一根根去掉，清水泡洗后，充分地揉搓，再用保鲜袋分装好，一袋袋放进冰箱的冷冻层。如此，不是栀子花开的季节，也能吃到栀子花。有一年春节回老家，姨妈送给我两袋。有一袋被我带到千里之外我工作的城市，在朋友家与大家一起分享了。几个朋友平生第一次吃炒栀子花，都说好吃极了，从未有过的味觉体验。

栀子花做法简单。可以什么都不放，直接清炒；也可以放一两根辣椒，将辣椒切成小段。根据自己的口味进行选择，两种做法都好吃，吃过保准一辈子忘不掉。

小时候我还吃过木槿花。当年木槿花随处可见，常被用作菜园的篱笆。我随手摘下，也不洗，用手揉搓几下，就塞进嘴里吃起来。那时候是生吃，几年前当我再次在家乡看见时，我把它做成了木槿蛋花汤。我想，生吃是多了几分原始的味道，熟吃更加卫生和健康。

栀子花和木槿花并非只开花的植物，它们也会结果。可无论是姨妈还是我，摘栀子花或木槿花时，压根就没考虑过哪朵花会结果，哪朵花不会结果。毕竟栀子花和木槿花开得多，不像南瓜花那么稀贵。奶奶盼着长出大大的南瓜，不仅自己可以做菜吃，还可分点给儿孙们一起吃。所以，如果不是谎花，奶奶无论如何也不会摘南瓜花做菜的。如今生活水平高，鲜花不仅用来做食物，如槐花饼、桂花糕，更多的时候用来泡茶，美称为养生“花茶”。也不管是不是谎花，喜欢就摘来吃。

日常生活中，“谎”字多用于“谎言”“谎话”，除了“谎花”其他地方用得实在少。可见这个“谎”字有点贬义，不受人待见。而我要说，“谎花”的“谎”和“谎话”的“谎”不同，谎话是人说的，人是有复杂情感的高等级动物，除了善意的谎言，说谎多是为了自身的利益。植物则没有思维情感，谎花只是一种客观的体现，并不是主观的撒谎。如果硬要说是谎言，那也是善意且美丽的谎言。我们不但不应责怪，还该感谢，因为有了谎花，才能吃到如此好吃的南瓜花，以及各种鲜花食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