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一刻,我忽然就明白了王子猷
潘玉毅
1700多年前,王子猷在山阴县(今绍兴)居住时,有一个晚上,冬雪纷纷,欲把人间变作仙境。王子猷一觉醒来,推开门,发现屋外已经白茫茫一片。美景当前,岂可无酒?他命仆人烫好了酒,赏雪吟诗,甚是快哉。
诗入眼,酒落肚,王子猷的心情觉得分外舒畅,尤其当他吟及左思的《招隐》时,忽然想起了隐居剡县(今嵊州)的好友戴安道,便连夜雇了一条小船,跑去看他。
船夫摇橹划桨,“欸乃”声凌波随行,用了一宿的工夫,方到戴安道的家门口。有意思的是,王子猷只在门口望了望,便让船家返回。同行的仆人很是不解,问他:“先生既然想念朋友了,为何不进去同他见上一面,叙上一叙?”王子猷答:“我想看他,我就来了;如今到了他家门口,感觉愿已了了,自然也就回去了,何必非得见面寒暄?”
“吾本乘兴而行,兴尽而返,何必见戴!”寥寥数语,尽显魏晋人士的洒脱。
年少时读到这段典故,只觉王子猷的为人处事当真是快意至极。来也随意,去也随意,也难怪会被称为“千古潇洒第一人”。后来经历的事情多了,总觉得“率性而为”的背后,其实也是一种无奈。
大学毕业以后,我曾多次回去西安。但除了找党娜同学蹭过一顿饭,其余老师、同学全都未曾会面。另外有数的几次“同学会”,一次是因为佳慧同学结婚,有几位同学自北而来;还有一次是二龙有事在上海,闻知消息,住绍兴的佳慧叫上住慈溪的我,三个人找了一个中间点——杭州,小聚数个小时,开心得忘乎所以。但多数时候,路过某座城市,虽然知道那座城市里有久违的同学、朋友,有听过声音、聊过微信的编辑老师、文友,却从不去打扰。只在离开的时候,间或,会同他们说上一声,问好,并道别。
前段时间,因为工作需要,我去北京出差,待了近一周时间。去之前,我便打定了主意,一定要抽时间出来,同住在北京的同学或朋友见上一面。但事实是,直等我坐上返程的航班,也没有与他们吃上饭,甚至连信息都不曾发一条。
理由很简单:一来是因为工作繁忙,要写材料,要听指令,还得兼做一些杂活,难得有自己的时间,总不能凌晨赶完稿子,来一句“不如见一面”——多冒昧;二来也是怕打扰到人家,大家平时都要上班甚至加班,聚会挤占的时间,势必会增加其他时候的负担,至于周末,好不容易休息两天,当然要把时间留给家人,兴许很早就安排了出行计划,相较而言,约饭、见面似乎也没有那么重要。
于是,思来想去,最后还是忍住没有打电话,也没有发信息。当然,心里还是会很纠结,日常工作那么忙、琐事那么多,难得来趟北京,结果景点也没去逛,朋友也没见着。特别是离开的前一日,这种纠结到达了顶点。
那一刻,我忽然就明白了王子猷。他应该也曾有过迟疑吧?要不要上前敲门?朋友是不是在家?就算在,他还睡着该当如何?叫醒,或是不叫?
无数个问号盘桓在脑海,悬而未解,最终凝成一句话:“算了,算了,我来过了,心意到了,见与不见都一样,不如就回去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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