教导队

李 动

1976年参军，进入空军某教导队培训。为期一个月的入伍教育和军事训练，印象深刻的一句话是：“从老百姓到军人之间有一段距离。但不是万里长城，需要刻苦训练、意志磨练后，才能逐步缩小差距，成为真正的军人。”一个月的立正、稍息、起步走和正步走等队列操练，疲惫枯燥，加上新兵连伙食费只有5角4分，整天不是萝卜青菜，就是青菜萝卜。因缺肉少油，严重便秘。厕所是蹲坑，没有抽水排污装置，臭气熏天，上海兵王兄蹲坑时，打开百雀羚雪花膏闻香，被带兵的张排长发现，成为上海兵的笑话。

一个月操练结束后，进入半年的飞机专业学习。飞机专业分为机械、军械、特色和无线电，以及修理等，我被分配在最基础的机械专业。学习期间，与徐麟兄同桌，读中学时他是班长，皮肤白皙、鼻梁高挺、高个帅气，不仅外表朗俊，脑子反应亦快，与其同桌，受益匪浅，与之成为挚友，这种战友情，金钱是买不来的，尤为珍贵。

有一天中午，我躺在床上进入了梦乡，醒过来发现自己身上盖了一件棉袄，正纳闷，许福力笑着说：“你睡着了，担心你受凉，所以给你盖上我的棉衣。”他的这一善举，我记了40多年，至今心存感念，尽管事小，但雪中送炭有着击穿人心的力量。

新兵蛋子对部队的生活充满了热情和向往，教导队的学习和生活紧张而有趣。那时没有电脑没有视频聊天，也没有手机发微信，甚至长途电话也没有，业余生活主要是给亲朋好友写信，还有给女同学写信。读书时，与女同学是鸡犬之声相闻，老死不相往来，到了部队远离家乡后，给女同学写信，没想到彼此有说不完的话，喜欢抄一些诸如“真正的彩霞在雨后，真正的友谊在别后”“中华儿女多奇志，不爱红妆爱武装”等之类的名人名言来增加文采。

信寄出去后，便开始了期盼。每天上午9点取信成了最盼望的时间，几乎每天都能收到来信，阅读来信是远离家乡的人最快乐的事。信里若夹着像身份证一般大小、画面大多是花鸟鱼虫和精美风景、各种可爱的动物的年历片，就更高兴了，那是最受队长和老兵欢迎的礼物。

家里有时寄来的上海什锦糖，也深受老乡和外地兵的追捧。谁有糖果都是大家共享。有一次，小画家蔡耀恶作剧，他将绘画的颜料调入杯子的水里，让人告诉叫陶伟的上海兵有饮料喝。陶伟获悉后，冲到蔡耀床边，拿起杯子一阵猛灌，一口气喝罢还埋怨道：“怎么不甜的？”我们早已笑得前仰后合。

徐排长喜欢吹黑管，他喜欢拉着上海兵玩乐器。上海兵里有拉小提琴的，拉二胡的，吹小号的等。他还组织了十来个人的小合唱，大多是上海兵，我也有幸位列其中，唱的歌名叫《我驾战鹰去巡逻》，为了防止滥竽充数，徐排长让每个人单独演唱一遍，其他人都过关，我唱完后，徐排长摇头，又练了多遍才算过关。

露天看电影是部队最受欢迎的业余生活，每周六的晚上看一场电影是必做的功课。我还抄写了《红星照我去战斗》《迎着风雨去战斗》等许多电影的插曲，尤其是《长征组歌》，令我爱不释手，至今仍然百听不厌，我抄写了整整一本笔记本。

徐麟有一本抄写歇后语和哲理名言的笔记本，我全部照抄了下来。女同学每期给我寄《朝霞》杂志，我是每篇文章必看，还抄写了许多描写景色和人物的漂亮句子。舅舅每期给我寄《诗刊》《人民电影》，我大段大段地抄写普希金、海涅、郭小川和唐诗宋词等中外诗词，那时记忆特好，过目成诵，还将《人民电影》里介绍的电影演员和导演都背下来。

那年7月盛夏，河北唐山大地震揪住了国人的心。我们部队离唐山甚远，没有参加抗震救灾，所以感受不深，但也戒备甚严。传说教导队所在地徐州也可能发生地震，300多学员于是都住到了足球场的防震棚里，军用帐篷里都是大礼堂的长椅拼起来的床，我们的行李都转移到了棚里。

我那时狂热地爱上了写诗，并模仿着《长征组歌》写了许多悼念毛主席和周总理的诗，有段时间，每天涂鸦一首诗。感谢教导队，使我认识了几位值得终身相交的战友，也使我走上充满情趣的文学之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