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
槟榔究竟啥味道
陶宗令
我出生在中医药家庭,小时候就看过槟榔这味中药,而到中年后则看到槟榔这种零食。中药槟榔和零食槟榔是不一样的,前者用的是槟榔成熟的果核,后者用的是槟榔的幼果;前者需要加工炮制成饮片,这样可以减少槟榔的毒性又保留住药性,后者则必需添加调味辅料,才能起到刺激口舌进而神经系统的作用。
在知道中药槟榔和零食槟榔之间的时间里,我通过《采槟榔》这首歌知道了槟榔还是爱情的载体:
高高的树上结槟榔/谁先爬上谁先尝/谁先爬上我替谁先装/少年郎呀采槟榔/小妹妹提篮抬头望/低头又想呀/他又美哎他又壮/谁能比他强/赶忙来叫声我的郎呀/青山高呀啊流水长/那太阳已残/那归鸟儿在唱/叫我俩赶快回家乡。
古诗中赋予槟榔爱情使命的佳句也不少,如唐代皇浦松的“槟榔花发鹧鸪啼,雄飞烟瘴雌亦飞”,宋代苏东坡的“暗麝著人簪茉莉,红潮登颊醉槟榔”等等。
第一次嚼槟榔是在长沙火车站附近的一家小杂货店的门口。那天我从长沙转车回上海,乏了,就近买包烟。店主便热情地建议我不妨再买一包槟榔,说抽烟配上嚼槟榔可解乏啦!槟榔不仅纤维极其粗粝,而且味道也甚是怪异,咀嚼时还会使唾液变红,所以我嚼了几口就吐掉了。
第一次见到槟榔树,接触生鲜槟榔果是2018年春跟团去台湾旅游的时候。
在台湾,槟榔树随处可见。坐在观光车里朝窗外望去,只见婷婷袅袅、苗条高挑的槟榔树密密麻麻、错落有致站在山顶或山坡上。入住宾馆的次日,天刚麻麻亮,我就起床朝宾馆后山的一条小径走去,目的只是散散步。但我走出不远,就在拐弯处看见一座蓝白相间带有走廊和栅栏的移动板房,还有一个中年男子坐在走廊上聚精会神地卷着什么。我很好奇,如此僻静的山脚下,怎么会有人住在这里呢?
台湾普通话地方口音较重,我与他聊了好一阵子,才听明白一多半。原来这位姓邓的兄弟家住台中(或台东、屏东),是当地一家槟榔企业的普工。因为没有什么文化被派到鲤鱼潭原材料产地来当守林人,主要职责是防止野猪拱啃槟榔树,预防有人偷摘槟榔或砍伐槟榔树取里面的芯入菜(台湾叫槟榔树芯为“半天笋”,乃高档菜肴的食材)。他每月连补助带工资有3万新台币到手,对这个收入他自己还是蛮满意的。而他正在卷的则是新鲜的槟榔,可供一天的咀嚼。
鲤鱼潭山地上槟榔树遍布,邓兄弟的槟榔就采摘于移动板房的屋顶。果蒂和较老的部分剔除后用小刀纵向一分为二切开,再把少许石灰涂抹在一种新鲜的荖叶上,最后把槟榔卷在荖叶里面就制作完毕可以咀嚼了。台湾把这种槟榔叫作“包叶槟榔”,为了使我尽兴,他还手把手地教我卷了一个。
“包叶槟榔”的吃法古已有之,因为先人认为槟榔热性,涩中带苦,荖叶则清香微甘,能缓冲槟榔苦涩。而石灰性碱,可抵消槟果之燥戾。从现代科学角度来讲,槟榔之所以受到一些食客的青睐,可能是它所含的酚、糖以及生物碱等成分进入人体后,对交感神经有一定的刺激作用,食后会使人有所兴奋,所以有文人墨客如此描述咀嚼槟榔时的生动场面:食者边嚼边吐,吐出来的汁液如同鲜血一般,而嘴角、牙缝都是血迹,虽不雅观,但嚼起来脸颊红润,血脉偾张,全身暖洋洋的,如同喝了一杯薄酒,两颊红潮增妩媚,谁知侬是醉槟榔,那种滋味非亲尝者无法言喻……
“我们都喜欢嚼这种生槟榔,新鲜、味正、提神”,那天他边说边递了一个给我品尝。面对“包叶槟榔”和邓兄弟的热情,我还是尝试着将“包叶槟榔”放进嘴里轻轻地咬了一口。刹那间,除了石灰的苦涩,我没有感觉到任何清凉微甘、齿颊生香的滋味。随即就条件反射地将其吐了出去。邓兄弟见状连连笑道:你没吃习惯,吃习惯就好了。
回宾馆的路上,不,直到今天,我都时不时地会想,从长沙火车站到台湾鲤鱼潭,我都没有吃出槟榔究竟是啥味道。也许,它的味道就是“不知啥味道”!
江苏路特数字科技有限公司 仅提供技术服务支持, 文字、图片、视频版权归属发布媒体