屋檐下

鲁 珉

从前的房屋都有各式各样的屋檐。大江南北的房屋也有不同的屋檐。

江南的屋檐翼角多起高挑飞檐，工艺往往会相对更自由，一般都是很宽很大，以适应海洋气候来躲避说来就来的雨。

北方的屋檐没有南方高挺。屋檐本身多是平直，屋檐翘起颇为突出，可能是来支撑飘来的大雪。

最有艺术气息的屋檐当数徽派的屋檐。飞檐走壁，鸟落花开，房屋主人的希望都在屋檐上表现。

故乡的屋檐却以实用为主，屋檐下可是几根粗细不同的树木，用于晾晒秋后的收获。

农家的屋檐是秋收的富足。秋风吹过的山村，庄稼就开始一茬接一茬地收割了。先是水稻，接着苞谷，再就是红薯、花生什么的。大山里农村房屋大多是土墙木楼，收获后的一些农作物，庄稼人喜欢悬挂在自家的屋檐下，远远地望去，就是一道靓丽富足的风景。金黄的苞谷、火红的辣椒、圆圆的豌豆、溢香的花生，把大山里静谧的农家屋檐装扮得勃勃生机。

稻子收了后，一般都要脱粒装进木质的柜子里。但是苞谷，有的地方也叫玉米，收了后不一定剥下苞谷粒，而是用没有剥下的苞谷叶子两个一串或是三个一串，悬挂在屋檐下的木梁上，让它慢慢地自然晾干。以后的日子里，苞谷的金黄色不仅愉悦这家人的心情，更是吸引着路人羡慕的视线。那沾染着富足的金黄色，映照着农家的木楼，也装点着整个小山村的家家户户。

外婆的屋檐是挂满红辣椒的屋檐。外婆家的屋是典型的土家风格，土墙木楼，灰瓦飞檐。正面墙的二楼的屋檐下，是木质的晒台，就像现在的阳台。就是那个屋檐，多少年来一直就没有模糊过。屋檐下，一年四季都会挂些东西，印象最深的是秋收后没有脱粒的苞谷，长长的干豇豆，干白菜青菜，还有那一串串红红的辣椒。辣椒在晚风的吹拂下，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，仿佛在唠叨它那匆匆走过的春夏秋，诉说着山间往事。

诗人的屋檐是浪漫的。“东风知我欲山行，吹断檐间积雨声”。春时，下着雨，站在檐下，看雨丝从青瓦沟如线般地飘逸而下，落在滴水石上。时间久了，滴水石就有三三两两的浅痕了。那句水滴石穿，就是在屋檐下长成的。“鸟向檐上飞，云从窗里出”。夏来，太阳太大，站在檐下，躲一下燥热的光。几只麻雀，扑棱棱地飞过来，落在屋檐上。很多时候，几个人聚在屋檐下，摆一副棋，慢悠悠地下着，消磨着炎热的时光。或是，太困，在屋檐下放一张竹躺椅，手摇一把蒲扇，舒舒服服地打个盹儿。

故乡的屋檐是一种怀想。那种出门进门可以歇息的地方。若是下雨天，仰头，看雨水从屋檐落下。若是远行，离开时必定会站在屋檐下停留一下。“一雨池塘水面平，淡磨明镜照檐楹”。这是一组画，门前的池塘，无风，水静，映照着屋檐与柱楹。回转身，看一眼温馨的家，迈出去，就离家越来越远，虽然远方的世界很精彩。

突然觉得有屋檐的房子才是最值得怀念的。墙面的斑驳，墙角的青苔，屋檐下的滴水石，大门两旁的抱鼓石，都可以见证所有的过往。停下来，仰望那挑出去的屋檐，都是那样的亲切。

可是现在，却很难找到有雨丝落下的屋檐了。那高高矮矮、宽宽窄窄的屋檐，早已成为心中的一道风景，羽化成一缕人生中最珍贵的记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