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个花盆一盘菜

陆金美

我退居二线，闲来无事，就想做个新菜农，但我生活在城里，没有田地，还好，我家车库顶上有个很小的阳台。为了安全起见，我请做铝合金的师傅焊了一个围栏，然后到花卉市场买了三只花盆，正好放在围栏里，既不影响市容，也不干扰别人的生活，以后我就安心做个新菜农了，在这三只花盆里快乐地耕种。

一大早，我开车从几百里开外的老家弄回两塑料桶的泥土，把它们装卸在三只花盆里，清杂平整后，站在阳台上，看着自己的“空中菜园”，心里美极了。

立夏那天，妻子问我，你的空中菜园头茬准备种什么？我说选儿时大人给我们猜的谜语：“夏时细来秋时粗，有红有绿又吐彩，米饭沾它染胭脂，吃完之后嘴唇红”。妻子听后，答道，种“汗菜”。老家人都喜欢长苋菜，一般长绿苋和红苋两种，他们称苋菜为“汗菜”。很快她从老家带回了一把红苋菜种。我用小铁铲子把三只花盆里的泥土翻挖平整后，妻子把苋菜籽放在一只旧的瓷碗里，蹲在阳台上，左手端碗右手抓一点苋菜籽往花盆里慢慢地撒，细小乌黑的苋菜籽从指缝间流出，像一个个俏皮的小精灵，翻身钻进泥土里。撒完种子后，妻子又把买来的菜籽饼与一些细泥掺拌起来，然后撒在三只花盆里，算是盖上一层肥，浇足了水。我就像呵护自己的小孩一般，每天早晚在“空中菜园”里劳作，浇水、拔草。付出总有回报，种在盆里的苋菜终于没有辜负我们的期盼，四五天时间，它就长出了秧苗，嫩嫩的秧苗顶着细碎的泥土，探头探脑地钻出来，四处张望，仿佛是在看眼前繁华的城市，一副憨态可掬的样子。

自从在“空中菜园”种上苋菜，但凡我们夫妻出门在外，总心神不宁，老惦记着家里的“空中菜园”，总会想办法赶回来，站在车库顶上看看努力生长的苋菜和嫣红的叶子。

城市的温度比农村高，无需施化肥、喷洒农药，娇嫩的苋菜一个劲地向上长。不到一个月，挨挨挤挤，嫣红的叶子，密密匝匝地覆盖住了花盆，可以采摘食用了。

收获是件愉悦的事，我蹲下身子，伸出右手从第一个花盆开始掐殷红的苋菜，第一茬的苋菜，只有黄豆芽粗细，极嫩，掐时食指拇指一并，从根部轻轻一掐，一根水淋淋的苋菜就掐下来了。聚到一把捧在手里，实在好看。新鲜的苋菜叶儿暗红柔软，它的红是从根部一直红到叶上，翻开叶下，经脉也都是红彤彤的。叶片中心被染成红色，而外圈却是绿色，仿佛镶嵌着一颗颗红宝石，让世人喜爱。三个花盆收获了两斤苋菜。当晚我就把它们用清水洗净，做了一盘蒜泥炒苋菜。吃饭时，我把这盘蒜泥炒苋菜端上餐桌，孙女夹了一筷尝了尝，连声说道：“好吃，真好吃。”也不知是花盆里的苋菜质量好，还是我的厨艺高，反正这盘蒜泥炒苋菜特受欢迎，三下两下就被一家人消灭了。孙女风趣地说：“三个花盆一盘菜。”然后把盘子里的苋菜汁倒入碗里，闷着头呼哧呼哧地吃起来。难怪郑板桥说“白菜青盐苋子饭，瓦壶天水菊花茶”。

三个花盆中的苋菜是用手掐的，它像韭菜一样，过几天它的根部就会长出新的嫩叶了。这个夏天，苋菜的味，就会随我而来，沉醉了家人的生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