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天，警车送我

章绍岩

封控期间，奉行“没事少出门”总没错，不为疫情添乱。可是，我还是出门了。想进菜场，为老妻79岁的生日买寿面。

我提前做足功课：备好儿子买来的N95口罩，拿出女儿快递来的蓝色防疫手套；一次不落地在小区做核酸检测。临出小区，再次查看随身码为绿色，核酸检测为阴性；又向小区网格长请教如何用手机扫描微信码乘公交，我还不忘带上身份证。

三个多月来第一次出小区大门。心情特好，不由得在心里朗诵起小孙子写的抗疫诗歌：“曾经，我梦中的远方，是沙滩、碧海、蓝天，与那狂热的阳光……”在公交车站等了足足55分钟，才迎来了车。售票小伙提示：“扫码，出示。”我慌不迭地背诵着顺序，操作着。小伙说：“下去，过期了。”疑惑间，我一屁股瘫坐在位子上。车到下一站，小伙又要我下去，我的倔劲上来了，寂然不动。驾驶员过来说：“再不下车，我们只能报警了！”

警车果真来了。一位警察，两位辅警上了车。警察问：“谁？”我在车位上循规地举手示意。“噢，是位老爷子。请给我看看身份证。”我的满头白发，已揭示了我的年迈。“啊呀，您还是位30后？高寿。”整个车厢一下子放松了气氛。“您去哪儿呀？”我指指跟前的购物手拉车，说：“菜场，买菜。”当他得知我儿女都在外地时，关心地劝诫我：“您84岁高龄了，让社区帮您去买，别出门了。”“那可不敢，社区干部和义工忙得累坏了，已解封了，不敢再麻烦他们。”这是我发自内心的婉拒。“那么，您报上菜单，我买后给您送去。”这句话说得很诚恳，却让我惊愕不止。“那更不敢，我那不是滥用警力了。”警察笑了：“老爷子您可真会上纲上线。那请先下车，我帮您解决，相信我。”警察搀扶着我，吩咐辅警帮我提着手拉车，我朝全车厢的乘客微微躬身致以歉意……

警察搀扶我在车站长椅上坐定，一位辅警骑车送来了抗原检测试剂。“我们用警车送您去菜场，但也要先做抗原测试。”我点头表示理解。测完，我起身想去丢掉测试物，警察却抢先双手接过去：“我来。”我挺不好意思。然后警察问我去哪个菜场，听后略一思索，又问：“人乐？您老回来咋办？”我说我走走歇歇，能行。他摇头说：“您走不动的。这样，您买好菜后给我们派出所打电话，来接您。”我诚惶诚恐地谢绝，一旁的协警插话，说前面不远的期昌路有一爿菜店，他骑车先去看看有没有菜供应。一眨眼工夫，协警回来说：“有很多品种。”警察要用警车送我去，我坚拒不从。在协警的陪同下，我进了菜店。菜品类多多，还有鱼，有鳝丝。我惊喜地买到了面条，仅剩的七两，够两碗寿面了。整个过程辅警跟随着，一旁不停地为我递上包装袋。我瞥见有顾客闪烁着不解的目光。

出店门，协警不容我辞谢，愣是把我请上了等候在外的警车。只两三分钟，警车就驶进了我居住的绿洲华庭小区。老妻倚门等待，见警车在她面前刹车停下，顿时一脸惊恐。我急忙下车解释：“莫慌莫慌，是警察叔叔送我回家。”转身想致谢，却见警车已走。但我记住了，这是方松派出所的警车。

警车拐出我视线的时候，我想着小孙子诗歌的最后几句：“只要有颗信任的心，还是能感受到春天的勃勃生机，那时，我的远方，终究洒满阳光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