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已经是最后一期了哦!

我知道了

2021年12月09日

上一期 下一期
第八版:文艺副刊
2021年12月09日

酱 油

钟 穗

记得早年间,因袋装、瓶装、桶装酱油尚未问世,家庭所用皆为散装货,平日买酱料油须得自带瓶或碗去店里零拷。儿时的我,几乎承包了这项工作,隔三岔五就被外婆支使到跟前,从口袋里掏出一角钱交到我的手上,然后一字一顿地关照说:“拿紧点,路上别打掉!”我一手接过纸币,一手拎起那个落了很厚油灰的空酱油瓶,撒开脚丫子,一阵风似的就往外跑。

小孩子总是好动的,对到店里打酱油这样的事,不仅不烦,还颇为积极,乐此不疲。而一路上传来的邻居们带着赞许眼光的表扬声:“哦,翟阿姨家的孩子真乖,这么小就可以差口了!”更成了我极佳的动力。当然,最主要的原因,还是买酱油有个特权,就是打完酱油找回的零钱,能在路上顺道买点零食解馋,在当时称得上惬意快活。

酱油店开在老街上,矮旧的木楼,开门、关门都沿用着古老方法,将一块块门板按着顺序拼装、衔接起来,上、卸店门,古朴中透着份沧桑感。店内高高的曲尺形木质柜台上,放着形式各异的坛坛罐罐,有透明的,有密封的。尚未进门,便先闻到一股由酱油、老酒、酱菜、萝卜干……各具其味又相互渗透的混杂气息,口水便不由自主地止不住了。

窄小的店堂后面,有一个宽阔的后院,里面并排放着几口深褐色的大缸,正中间贴着用红纸书写的大大的“酒”字、“酱”字。缸底有一小部分已嵌入地下,像是把根扎在了这家已有些历史的老铺子上。

那斑驳老旧的木质柜台对儿时的我来说,显得有些高,站到柜台前,刚刚露出半个脑袋。只能一手举起空瓶,另一手捏着钱使劲摇晃,嘴里喊道:“给,打酱油。”

老板接过钱,将瓶子放到酱油缸边,拿起漏斗,对准瓶口,插入瓶颈。而后,揭开缸上的蒲盖,当即便有一阵饱满悠长,好像会呼吸似的浓浓酱香扑鼻而来。

过去打酱油并不称重,柜台一旁的案板上,从大到小依序摆放着一排竹制量斗,老板会按顾客付钱多少取下合适的量斗。但闻“扑通”一声闷响,那柄端带着弯钩的长长量斗,被直上直下地伸进酱油缸,舀满后,小心翼翼地慢慢提起,凌空一倒,量斗中的深红色酱油便淅沥地注入漏斗之中,再顺着瓶口缓缓而下。最后,老板把漏斗在瓶口磕两下,酱油就算打完了。

买酱油的我,每次视线总是随着老板的手上下移动着。看他从缸里舀酱油,看他倒入漏斗,再看着酱油一点一滴注入瓶子,眼睛都不眨一下,生怕量斗没有提满,或量斗底倒不干净。

等老板拧紧瓶盖,用绳子将瓶身打结系牢递过来后,我一手拎着那满瓶不动半瓶晃的酱油瓶,气喘吁吁而又小心翼翼地朝家里走,仿佛完成了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。

然记得有一回,已经快到家时,一不留神惨遭巷口的大白鹅袭击,脚底下一跐一滑,手上一松,乓里啷当,瓶子掉地,粉身碎骨,酱油立时溅成鲜艳的图案。只得回家问外婆拿钱后,再跑一趟酱油店。

上世纪80年代后,散装酱油逐渐被各种各样的瓶装酱油所代替,无需再零拷了。老街上那家原本向四乡八镇提供酱油的老店也歇业关门,连同它的气味,淡出了乡民的生活。

不过直到现在,凡是栽在当年后院位置的花木,长势都很好。我想,这兴许是因为以往滴到地上的酱油太多,院子里的土地格外肥沃的缘故吧。







您当前使用的浏览器版本过低,可能导致部分功能不能正常使用。
建议使用 IE9及以上版本,或 Firefox ChromeOpera等浏览器。谢谢!
现在升级 稍后再说